【盾佩】The Last Dance（下）
Peggy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仿佛有无数双手拖拽着将她向下拉，陷入床垫，穿过合金的病床，穿过水泥的地板，穿过泥土和岩石，被无形的物质包裹挣脱不开，窒息，一直沉入到地心深处。
睁大双眼，收音机里两个主播好像在激烈地争论什么，然而她一个单词都听不请。Peggy心底突然泛起一阵恐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一件长久以来未能达成的心愿。
她小幅地挣扎起来，然而除了让被子出现轻微的褶皱没能带来更多的变化。
耗尽了力气的Peggy盯着天花板上窗棂映出的纹路，慢慢平静下来。
2010年注定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这一年绿巨人和追捕他的Ross将军正面交战，Fury成立了复仇者联盟，甚至北欧神话里的神都出现在地球人面前。但这些对于Peggy来说都不及第二年，也就是2011年来得惊涛骇浪。
这一年神盾局发现了被冰封的美国队长，距离1944年他驾机坠海已经过了67年。
这一年Peggy92岁高龄，健康恶化，记忆已经出现衰退与混乱。
大战过后Peggy在战略科学军团度过了不算短的一段时光，从帮助Howard组建神盾局到后来完全投身其中，这之间又过去几年时间。前前后后十多年的光景里她从来不乏追求者，也有过几段恋情，但最终和Peggy成功组建家庭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咆哮突击队员。他既无显赫的声望又无强势的背景，却能在Peggy陷入烦恼与危机时站在她身旁默默地支持她。两人会在Steve忌日这天一起到海边扔下一束鲜花，也会共同缅怀过去的生活和离去的战友。Peggy甚至能够在丈夫的陪伴下面对记者的镜头，笑着讲述人们心目中的英雄美国队长的真实生活。
婚后Peggy有了一段相对平静幸福的时光。工作依然危险但一切都在向着预想的方向推进。战友们陆续退役过起了平静的生活，她自己也和丈夫有了一个小女儿。那时期的家庭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很满足，这些照片常年摆放在卧室床头，直到Peggy住进加护病房，它们也跟随她来到病床边的小几上。
Peggy的丈夫没能长寿。随着神盾局的迅速扩张，仅仅是决策工作也使人分身乏术，Howard则醉心研究。因此在女儿长大独自生活后，Peggy干脆搬进了总部全面掌控神盾局的运作，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局长。
半个多世纪的峥嵘填满了Peggy的大半人生，她已走完自己最传奇辉煌的岁月，达成了常人无法企及的成就。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几年，世界暗流涌动人心惶惶不安。91年底Howard夫妇被人暗杀，他们的儿子又是著名的浪荡子，半隐退的Peggy不得不重新掌权以稳定局势，几年前才终于将局长的位置传给狡猾的Fury，得以专心疗养。
每年派去北冰洋的特工执行的任务从全面搜索变成例行科学考察，Steven·Rogers却在这个全新的世纪，出人意表的回归了。
得到消息的Peggy一瞬间大脑空白，紧接着立刻从家赶到神盾局总部，拖着垂垂老矣的病体确认情况并秘密指挥了美国队长的解冻恢复工作。
近些年来，由于早年伤病的影响，Peggy的健康每况愈下，多亏神盾局超前的医疗技术才一直维持在可控的水平。但时间的流逝还是在Peggy身上无情地体现出来。她的记忆力开始衰退，偶尔还会出现混乱，以神盾局的科技也只能遏制病情却无法逆转。
因此，有幸看到以强悍姿态在安全理事会力排众议接管美国队长并有条不紊地安排救治工作的Peggy的神盾局特工们都有一阵恍惚。Hill特工更直接表示她愿意立刻踹掉Fury换个老板。
不过Peggy并没待多久，确认Steve的生理指标一切正常后就离开了神盾，走前还请Fury帮忙隐瞒自己参与的消息。
不管外界怎么议论，Peggy从得到消息到确保Steve已经安全后回到家，仍未从恍惚的不真实感中脱离出来，所有的镇静与从容都是应对震惊的本能反应。回家后的Peggy第一时间去了Howard的墓地告诉好友这个消息。如果这世上曾经还有一人和她一样，哪怕让时光倒流也要拯救Steve，那个人一定是Howard。
直到此刻Peggy才有了实感，Steve回来了。长久以来，他们久到已经放弃希望的祈祷实现了。哪怕已经过了太长的时间，他们所有共同的朋友都已离去，只剩Peggy一人，她还是等到了。只是Peggy的时间也不多了。
后来Steve来探望Peggy——那时候Peggy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要卧床休养，仿佛放下了一桩夙愿，她的健康状况让人措手不及的恶化了——她对他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他没能过上自己的生活。
Peggy开始通过各种途径关注Steve的动向。
Steve对新世纪适应得很快，虽然这对他来说就像穿越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事实上他是的。军队养成的良好作息习惯帮助他从这个复杂的社会中找到熟悉的规律，然后一点一点找到新的生活节奏。
除开刚苏醒的一段时间，他也并未恐慌。Steve留在了神盾，每天同样的时间起床，同样的时间晨练，上街转转，补补70年间落下的球赛和电影。虽然对Steve加入神盾的决定不置可否，但Peggy暗暗认同这样更有利于快速适应生活。
13号特工被安插在Steve隔壁作为邻居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他的动态，Peggy从侄女的述说里得出了让人不安的结论——神盾局内部恐怕出了问题。
作为一个以研究未知能量与超前科技为主要目的之一的组织，神盾局非常重视科学家的培养。神盾学院每年从全球网罗拥有惊人天赋的少年，将他们培养成顶级科学家，从各领域大力推动技术革新。他们的每项发明都极具未来感，甚至那些人们在好莱坞大片中才能看到的天马行空的科幻物品，神盾局特工们都能人手一个还有的替换。创始人之一的Howard·Stark就是天才发明家，神盾局创立之初就吸纳了许多当时各领域的研究怪才以壮大自身实力，佐拉就是这样进入神盾局的。
虽然是囚犯，但当时大家都认为一个在严密监视下的研究员没有任何危险性。谁曾想这个小个子男人成为了神盾局内部的蚁穴，几十年后将神盾局蚀成了罩着光鲜外壳的腐殖。正应了那句口号：砍下一个头，再长出两个。一个佐拉腐化了大半个神盾局。
事件爆发的很突然，Peggy只来得及把Fury送到安全屋，剩下的还要年轻人自己解决。不过这期间Peggy知道了一件事，Steve的好友Barnes中士也没有死，还成了九头蛇的“冬日战士”。
“Insight”计划失败是个绝好的契机，Peggy派人找到脱离了九头蛇独自一人的Bucky并把他带到自己面前。当然这个过程可能不太温柔，画面也不太和谐，但意外的并没有遇到太强烈的抵抗。所以当Peggy在自己家里见到Bucky·Barnes时场面还是比较平和的。
虽然带着强烈的戒备但Bucky看起来并不像是丧心病狂的杀人兵器，相反还带着点痛苦和迷茫。
挺可怜的，Peggy暗暗叹息，同时也松了口气。看这样子明显是九头蛇的洗脑失效了，Bucky想起了一些事情，虽然不能恢复全部记忆但也足够他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了。
两人明明是同辈人，Peggy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现在看Bucky就像看着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Bucky记得Steve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这件事，对着Peggy也有些印象，其他的就只剩下洗脑后的那些事。大概九头蛇对他进行过不止一次的洗脑，Bucky的记忆异常混乱，经常出现断层完全没有时间感。这点倒是和自己这个同龄人挺像的，Peggy忍不住苦笑。
Peggy让人带着Bucky去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显示这些年九头蛇的人把他冻了化化了冻，总之情况不太美妙。听着检查结果，Peggy除了深恨九头蛇之外只庆幸他们把Bucky找回来了。
虽然当年只相处了不长的时间，但Peggy听Steve讲过他和Bucky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从小Bucky就事事都罩着瘦小的Steve，后来又一起在咆哮突击队里共同作战。没有人能取代Bucky在Steve心中的地位。就像Howard一直不能释怀Steve的死，Steve也无法原谅自己没能在Bucky摔出火车时抓住他的手。
脱离九头蛇后的Bucky希望能一个人过段平静的生活，Peggy并不意外。她将Bucky送到远离神盾局和九头蛇主要势力的地方，清除了关于冬兵的全部痕迹，希望时间能帮助他找回全部记忆。
很多人在寻找冬兵，其中当然包括Steve。这时候Peggy已经不得不住到医院来了，Sharon来探病时偶尔会提到这件事，起初是无意后来便是有意试探。Peggy知道作为搜索行动小组的成员Sharon迟早会猜到自己在其中的作用，不过令Peggy欣慰的是Steve还是毫不知情。显然Sharon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其他人，要知道侄女从小就崇拜美国队长的。
做完这件事，Peggy觉得自己已经再没什么需要做的了。Bucky是一定会恢复的，Peggy从不怀疑这点，那么Steve将不会是孤独一人。
最近一段时间Peggy一直在想一件事，自己对Steve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是感动于那个小个子男人的执着还是被美国队长的魅力吸引。
经过一辈子的时间之后，Peggy想，Steve更像一个家人。
她爱他，毫无疑问的，但更多的是心疼。心疼他为了梦想的付出，为了守护的牺牲，还有注定艰难的未来。Steve从未为自己而活，但在追求自由与正义的道路上他从来不孤独，毕竟有什么理由能够拒绝美国队长呢。
Peggy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亲密的家人、忠诚的伙伴、伟大的事业，这些许多人毕生的追求她都拥有了。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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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渐渐的清醒过来。各种感官好像也回到了身体里。
窗外吹来的风带上了点玫瑰的花香。收音机里主持人刚刚好像说了什么，现在正在播放一首上世纪四十年代风靡全美俱乐部的萨克斯舞曲，节奏欢快。哦是谁点播了这么老掉牙的曲子，真是有点怀念。
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Peggy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最后了。
遗嘱是早就立好的，这么些年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当然，还有那些最后都跟随自己的孩子们，Steve以后会需要他们——
还真是到最后都不能放心呐，Peggy无奈地想。
门外走廊里静悄悄的，窗外割草机的轰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平息下来。房间里就剩下收音机里飘出的舞曲声，和检测仪器的电子提示音混在一起，渐渐地也合上了节拍。
Peggy的视线扫过床边的相框最后转向窗边。玫瑰开得正好，每一片花瓣都在晨光中尽情地舒展着，偶尔随着路过的微风轻轻颤抖。Peggy微微眯起眼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细口水晶瓶里有今早刚换的多半瓶水，阳光照在水面上泛着细碎的波光。
一切都这么美好。
“你知道他们出了你的漫画吗？”乐队换上了一首欢快的萨克斯舞曲，Peggy带着Steve换了另一种步伐，Steve显得适应良好，“简直无所不能。”
“哦，希望他们没把我在台上跳舞的事情画进去。”
“说真的，那挺可爱的。”Peggy揶揄地笑看Steve，后者好脾气地耸了下肩。
“你得多活动活动，听听，骨头都在响呢。”Peggy做了一个旋转，裙摆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冻过的骨头都脆得很，你又老和人硬碰硬，就算是熟人也得记得还手啊。下次跳机记得带降落伞，你这是坠海坠习惯了。不要总想着保护世界，你该过点自己的日子。还有啊——”Steve微笑着看着认真抱怨的Peggy，不时附和地点点头。
声音渐渐低下去，Peggy安静了下来，两人沉默地随着音乐转着圈。欢快的音乐与周边喧闹的人群显得那样完美又虚幻，仿佛曾经梦中的场景。
Peggy有些心不在焉，Steve倒是跳得很认真。Peggy还想嘱咐Steve很多事，还有很多经历想对他说，不过这一切似乎又不太重要了。一圈又一圈，想这样一直跳下去。
“Peggy。”
女郎抬起头表示倾听。
“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一瞬间的沉默后笑意出现在嘴角，然后渐渐漫上眼角和眉梢，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Peggy眼中闪着温柔的光芒，缓慢地轻声回答：“是的，我很好。”
“那很好。”
音乐进入下一乐章，舞池里的人多了起来，两人专心跳舞不再小声交谈。
临近曲终时Steve的舞步已经很可以看了——是的，Steve其实是个不管学什么都很快适应力很强的人。Peggy突然有些感慨，那么，这样就可以了。
“真是不放心啊。”
Steve看到Peggy突然抬头看着自己，这时正好一曲终了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Steve看到女郎双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却听不到一点声音。Peggy看着对面这个高大帅气的青年困惑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还保持着拥舞的姿势，只要稍稍前倾Peggy的双唇就会贴上Steve的。她也这么做了，一触即走，Steve的双唇干燥而温暖，和他的人一样。
Peggy撤后身体拉开一段距离，看见Steve从呆愣状态中回过神来努力扯出一个难过的笑容。
Peggy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她看到Steve的眼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她笑了起来。
“Farewell.”
……
“Peggy!”
“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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